為何批評比讚揚更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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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ederic Cirou/ G etty Images

利維坦按:

對於“負面偏見”,我覺得有兩類可以區分對待,一類是惡意詆譭和謾罵的,完全可以忽略,還有一類具備理性分析前提的批評性意見,這一類反而是會促進你進一步反思自己言論觀點的好契機:這有可能會更新你的觀點,剔除舊有的思維框架,從而建構出新的視角。

當然,日常生活中,尤其是網路上充斥了大量負面的極端情緒,與其說它們是批評,倒不如說是非理性的噪音更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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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經常聽說“棍石能斷骨,言語不傷人”。然而,長大成人的經驗告訴我們,這句古老的諺語大錯特錯——身體上的傷害可能需要幾周的時間痊癒,負面的評價卻可能會給我們留下綿延一生的創傷。

無論是學校老師口中冷靜的批評,還是與朋友或愛人激烈爭吵時對方丟擲的殘忍惡語, 由於一種被稱為 負面偏見 (negativity bias)的現象,我們對批評的記憶往往比對積極評價的記憶深刻得多。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652533/)

事實上,許多複雜的影響都可以用這種偏見來解釋,它是這樣一種普遍趨勢: 消極情緒對我們的影響比積極情緒更強烈。 昆士蘭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負面的力量:以及如何克服它》( The Power of Bad: And How to Overcome It )一書的合著者羅伊·鮑邁斯特(Roy Baumeister)表示, 該偏見使得我們對威脅格外關注且誇大危險。

雖然把關注放在我們周圍世界的黑暗面上聽起來前景灰暗,但它幫助人類克服了從自然災害到瘟疫和戰爭的一切,因為它令人們有了更充足的準備來應對它們 (儘管有證據表明,樂觀主義同樣可以幫助我們免受極端情況帶來的壓力)

人類的大腦不斷演化以保護我們的身體、維持我們的生命, 它有三套處理新發危險的預警系統。古老的 基底神經節系統 控制我們的戰鬥或逃跑反應, 邊緣系統 觸發情緒來應對威脅,以幫助我們理解危險,更現代的 前額葉皮層 則使我們能夠在面對威脅時進行邏輯思考。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940768/)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543080/)

(www.nature.com/articles/35036228)

“在我們的祖先中,有那種 (負面) 偏見的那些人更有可能生存下來。”鮑邁斯特表示。人類天生就會尋找威脅,嬰兒在僅僅八個月大的時候就會比一隻較為友善的青蛙更急切地去看一張蛇的圖片。 到了五歲時,他們已然學會了更重視憤怒或恐懼的面孔,優先於快樂的面孔。

(pubmed.ncbi.nlm.nih.gov/20121878/)

(pubmed.ncbi.nlm.nih.gov/19143803/)

鮑邁斯特說,在最開始關注到問題的存在,可能是一個好策略。“首先要消除負面因素、解決問題。本質上來說,就是先止損。”但是,儘管聚焦於負面因素或許能在極端情形下確保我們安全,負面偏見在日常生活中仍可能無濟於事。 鮑邁斯特認為,除非我們學會克服負面因素帶給我們的過分強烈影響,否則它始終會扭曲我們對世界的看法和我們應對世界的方式。

人身攻擊和負面評價比正面反饋更讓我們難以忘懷。© The Cybersmile Foundation

舉例而言,報紙上的世界往往看起來令人沮喪。經常有人指責新聞工作者一味追逐壞訊息,只因為它們可以提高報紙銷量、吸引觀眾。這話也許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確的,但研究人員已經證明, 讀者會自然而然地被災難故事所吸引,而且更有可能與他人分享這些故事。 與潛在危險有關的流言——即使聽起來不像真的——在人群中傳播的速度遠遠快於可能帶來好事的流言。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abs/pii/S1090513816301660)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abs/pii/S1090513817301976)

在一項研究中,加拿大麥吉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的科學家使用眼球追蹤技術來研究志願者最關注的新聞文章。他們發現, 相較於正面或中性的故事,人們往往選擇關於腐敗、挫折、虛偽和其他壞訊息的故事。 對時事和政治更感興趣的人尤其傾向於選擇負面新聞,然而在被問及時,這些人卻自稱更喜歡好訊息。

(www.cpsa-acsp.ca/papers-2013/Trussler-Soroka.pdf)

© CNBC

我們在新聞上讀到和看到的東西會加劇我們的恐懼。例如,鮑邁斯特在他的書中解釋說,我們對恐怖主義的恐懼極為顯著,儘管在過去的20年裡,美國國內遭恐怖組織殺害的人數比同期死在浴缸裡的美國人還少。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9546553.2018.1530662)

為一個假設的可怕情形憂心忡忡會讓我們感到害怕,然而,僅僅是一次小小的負面體驗就能不成比例地影響我們一整天。聖路易斯華盛頓大學的心理學和大腦科學教授蘭迪·拉森(Randy Larsen)回顧了一些表明消極情緒比快樂情緒持續時間更長的證據。他發現, 我們傾向於花更多的時間思考壞事而不是好事, 這或許有助於解釋為什麼尷尬的時刻或他人的批評會在我們心頭縈繞許多年。

(psycnet.apa.org/record/2010-23922-005)

來自愛人、家人或友人的傷人言論很難不讓我們耿耿於懷。“我認為來自我們所愛和信任之人的負面評論比來自陌生人的負面評論影響更大。”鮑邁斯特說。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對朋友和家人如何對待自己抱有特定的期望。

© The Nigerian Voice

在某些情況下,來自我們所愛之人的負面評論可能會導致長期的精神創傷和怨恨,從而致使關係破裂。美國肯塔基大學的研究人員發現, 當伴侶為了保持“消極忠誠”而忽視關係中的問題時,這段關係很少能得到挽救。 他們表示:“ 決定一段關係是否順利的,與其說是伴侶為彼此做過或沒有做過的好事和建設性的事,不如說是伴侶在面對問題時做過或沒有做過的破壞性的事。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266732152200035X)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1463373.2014.890118)

另一項對夫妻進行了十多年跟蹤調查的研究表明,在婚姻的頭兩年,夫妻雙方對彼此表達出的負面情緒的強烈程度預示著他們此後是否會分道揚鑣, 離婚告終的夫婦在結婚前兩年表達出了更強烈的負面情緒。

(psycnet.apa.org/record/2001-16163-005)

負面偏見解釋了為什麼我們中的許多人,會在一段關係進展順利時視其為理所當然,卻又很快地注意到其中的不完美之處,甚至把小問題變成大問題。

當批評大量出現時,它的程度也會被放大,這使得社交媒體成為了一個潛在的負面“迴音室”。 儘管比莉·艾利什(Billie Eilish)手握2019年最暢銷的專輯,她告訴“BBC早餐”欄目說,自己儘量不去看評論。

“它毀了我的生活,”她說,“你做的事情越酷,人們就越討厭你。太瘋狂了。情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糟。”流行歌手杜阿·利帕(Dua Lipa)和前女團“高歌女孩”(Girls Aloud)成員妮可拉·羅伯茨(Nicola Roberts)也談到了網路噴子的影響。

鮑邁斯特警告說, 我們沒有能力處理社交媒體上的負面情緒,因為我們大腦的演化成果是能夠聽取一個關係緊密的狩獵-採集群體的警告,而不是應對成百上千陌生人的告誡。 “因此,從一大群人口中聽到負面的言論必然是毀滅性的。”他說。

© Luci Gutiérrez

當然,遭遇網路噴子或被朋友批評的影響因人而異。但行為科學家、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訪問學者露西亞·馬基亞(Lucia Macchia)表示,接受、內化和強化任何負面評價,都會增加壓力、焦慮、挫敗和擔憂。“處理這些負面情緒對我們的身體有很大的影響,因為它們甚至會產生並加劇生理疼痛。”她補充說。

許多研究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們往往傾向於關注積極的一面。科學家把這種效應稱為“正面偏見”,他們認為, 和中年時關注負面資訊相比,我們開始記住正面的細節。 鮑邁斯特認為,這是因為我們在年輕時需要從失敗和批評中吸取教訓,但這種需求隨著年歲增長逐漸減少。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6186441/)

另一個有用的策略可能是這樣去想:評論更多地與發表評論的人有關,而不是與接受評論的人有關。

——露西亞·馬基亞

然而,負面評論在任何年齡段都有可能造成傷害,尤其是在我們特別容易受影響或較為脆弱的階段。鮑邁斯特表示:“當你處於低谷期時,本就很難恢復元氣,因此在這種時候可能格外難以應對負面評論。”

馬基亞說,特定性格的人是否比其他人更容易產生負面情緒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話題,但是最近的一項研究發現, 沒有“一致的證據”表明一個人的性格特徵或政治意識形態與負面偏見之間存在關聯。

“我們都對負面評論很敏感,因為並不存在‘更強韌’的人格特質。想到‘每個人都會收到負面評論’可以幫助我們應對它們……這可能是保護我們自己心理健康的一個好策略,”她補充道,“另一個有用的策略可能是這樣想:評論更多地與發表評論的人有關,而不是與接受評論的人有關。”

© Global Press Journal

通過認識負面偏見,我們可以克服其中的不良反應,甚至利用它的好處。例如,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社會心理學教授雪萊·泰勒(Shelley Taylor)指出,患有乳腺癌的女性有時會產生不切實際的樂觀信念來幫助自身應對病情。 這些“積極幻想”與精神和身體健康有著正面的關聯,表明它們可以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助我們將精神置於物質之上。

(psycnet.apa.org/record/1988-16903-001)

泰勒的研究還闡明瞭人們在面對負面情緒時常用的一種反應,即“最小化”,也就是我們“抑制、最小化甚至消除事件影響”的能力。例如,在泰勒的研究中,癌症患者有時會將自己與病情更糟糕的女性進行比較,讓她們自己的問題看起來小一點。

你可能很難想象專業冒險家、跳傘運動員菲利克斯·鮑姆加特納(Felix Baumgartner)會是那種需要使用最小化技巧來面對恐懼的人。然而,邁克爾·熱爾韋(Michael Gervais)是一位與奧運會選手合作的心理學家,他利用這些技巧幫助鮑姆加特納實現了後者的目標,成為了第一位超音速的跳傘運動員。

在一次採訪中,熱爾韋說鮑姆加特納擔心自己會被困在特製的運動服裡。 熱爾韋教他不要消極地將其視為一座潛在的監獄,而是想象這套衣服將他變成超級英雄的畫面,從而放大好處、減少不利因素。 通過結合呼吸技巧和認知行為療法(CBT),鮑姆加特納便能夠提升自己在“戰衣”中的耐力,實現自己的目標,成為“無畏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鮑姆加特納在自己破記錄的跳傘過程中使用視覺化技術來幫助自己克服消極的想法。© Red Bull/Abaca Press/Alamy

我們很少會擁有像鮑姆加特納那樣遠大的抱負,但我們都可以向他學習。通過克服負面、強調正面,我們也許能有更多的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

文/ Sarah Griffiths

譯/苦山

校對/芝麻開門

原文/www.bbc.com/future/article/20220624-why-criticism-lasts-longer-than-praise

本文基於創作共享協議(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釋出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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