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評述
作者:佚名
黃庭堅在衡州,去得最多、待得最久的地方是花光寺。據《衡州府志》載,花光寺在城南十里,即今衡陽市黃茶嶺一帶。
花光寺住持仲仁,字超然,越州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北宋元祐年間(1086—1093)來到衡州,因住在花光寺,故人稱花光和尚。仲仁酷愛梅花,每值春暖花開,他就終日坐臥花間,吟誦賞玩。曾於月夜見梅影映窗,疏影搖曳,悄然可愛,於是欣然提筆摹寫。此後,他的梅花畫技大進,將梅花枝幹虯曲、疏影橫斜的神韻,表現得淋漓盡致,成為墨梅畫法的始祖。
史載,仲仁墨梅代表作有《暗香》、《疏影》、《水邊》、《溪雪》等,但均無留存。
黃庭堅對仲仁畫作稱歎不已,誇他所畫梅花“如嫩寒清曉,行孤山籬落間,但欠香耳”。
在花光寺,仲仁拿出蘇軾留下的詩卷給黃庭堅觀賞,並且畫梅數枝及煙外遠山相贈。蘇、秦都是黃庭堅在京城的至交摯友,但兩人均先他而逝。在長沙,黃庭堅遇到了秦觀的兒子和女婿。窮困潦倒的他們,正護送秦觀靈柩北上。黃庭堅見到兩位晚輩,竟握著他們的手失聲痛哭,隨即贈銀二十兩作辦喪事之用。此時此地,又見亡友遺作,想起官路飄零,盛年不再,不禁悲思洶湧,作《花光仲仁出秦蘇詩卷思二國士不可復見開卷絕嘆因花光為我作梅數枝及畫煙外遠山追少遊韻記卷末》:
夢蝶真人貌黃槁,籬落逢花須醉倒。雅聞花光能畫梅,更乞一枝洗煩惱。扶持愛梅說道理,自許牛頭參已早。長眠橘洲風雨寒,今日梅開向誰好。何況東坡成古丘,不復龍蛇看揮掃。我向湖南更嶺南,系船來近花光老。嘆息斯人不可見,喜我未學霜前草。寫盡南枝與北枝,更作千峰倚晴昊。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遠行。儘管迭遭打擊,還是傲然挺立,“喜我未學霜前草”。詩中的“梅花”、“千峰”,無疑是山谷老人人格的象徵。
此外,黃庭堅還作《千秋歲》詞,追和秦觀遺作:
苑邊花外,記得同朝退。飛騎軋,鳴珂碎。齊歌雲繞扇,趙舞風迴帶。嚴鼓斷,杯盤狼藉猶相對。 灑淚誰能會?醉臥藤陰蓋。人已去,詞空在。兔園高宴悄,虎觀英遊改。重感慨,波濤萬頃珠沉海。
雖然黃庭堅和花光和尚在衡州只是短暫相聚,卻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黃庭堅對花光仲仁的人品和畫藝推崇備至,為之賦詩數首。如《題花光畫》:
湖北山無地,湖南水澈天。雲沙真富貴,翰墨小神仙。
詩中既有畫境,也有人生境界。還有一首《題花光畫山水》也是如此:
花光寺下對雲沙,欲把輕舟小釣車。更看道人煙雨筆,亂峰深處是吾家。
黃庭堅和仲仁和尚同為藝術大師,十分投緣,竟夕暢談,對花光寺的一草一木、一房一亭都產生了好感。這首詩是寫寺內的“所住堂”:
此山花光佛所住,今日花光還放光。天女來修散花供,道人自有本來香。
哪裡是寫所住堂,明明就是寫花光和尚,花光山上有佛,花光寺內有花光和尚,花光就是佛啊。還有一首寫花光寺旁的高節亭:
高節亭邊竹已空,山礬獨自倚春風。二三名士開顏笑,把斷花光水不通。
高節亭邊已無竹,但一叢叢的山礬花在盛開。名士聚集之處,快樂可以阻斷水流!
時花光寺旁有一株高大雄偉的松樹,歷數百年風雨,依舊傲然挺立。松樹是堅定和長壽的象徵,歷來為正直之士所看重。黃庭堅引松樹為同類,作《天保鬆銘》並以序文詳述其原委:
衡州花光山,實衡嶽之南麓。有鬆傑出,盤礴雲表。晉陵鄒浩嘗以問長老仲仁曰:“方法堂佛殿鼎新之時,他山之木尚入繩墨,乃不以為材耶?”仲仁曰:“自其合抱以來,睥睨於其旁者,踵相尋而至,豈特吾寺之人哉?但以適當天子壽山之前,故不敢運斤耳。”因告之曰:“若聞天保之名乎?其比物以見意,止言如南山之壽,而以松柏之茂繼焉。今山前之鬆可謂茂矣,宜以天保名之。”仁請著以示後,於是乎銘曰:“山有喬松,在南山之陽。巧匠觀旁,莫之能傷。非此以為材,可以全生。得極其高大,惟時太平。薄海內外,罔不稽首。歸美以報,如鬆之茂。惟此獨也,正能長且久。勿伐勿敗,祝聖人壽。”
這裡還透露了一個信息:在宋朝的時候,南嶽就是“天子壽山”。正因為這棵巨鬆在壽山之南,故匠人不敢砍伐。黃庭堅為之起名“天保鬆”,並作《銘》以昭示後人,以使這棵象徵太平、強盛、長壽之樹,永久聳立在花光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