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志,只是一種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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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人們對自由意志的信仰很難。這種改變並非不可為之,道德觀念似乎也不受此影響,意識到這點後,我們往往會如釋重負。© InnerChange Life Coaching

利維坦按:

請諸位想象一下這個場景:你看完一部電影,現在在回憶片中的一些情節。固然,你會認為,由於那部影片中某一細節打動了我,所以當我在回憶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的大腦主動調取了這部分的畫面回憶。但需要注意的是,你的思維和意識活動總是會受到干擾——也就是説,你思緒發散過程中的很多片段似乎是不受你大腦控制的。

所以,在談論自由意志的時候,不論相信與否,或許我們應該先要釐清何謂“自由”——有些日常的“殭屍”行為,都會被爭論雙方拿來説事。不過,今天文章的主題,也許可以避免這種由來已久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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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一種特殊的人類力量。 聖母大學的人類學家奧古斯丁·富恩特斯(Agustin Fuentes)在其新書《信仰的源頭: 進化與人類生存方式》( Why We Believe: Evolution and the Human Way of Being )中強有力地論證了這一觀點。

他寫道, 信仰是“ 人類進化出的最重要、最飽含希望、最危險的能力 ,它能“看見、感受並瞭解某種東西——譬如一個想法、一種願景、某個必要性、某種可能性、某個真理——但卻無法立即呈現於感官,進而完全、真實地培育這種東西,使之成為現實”。

© The MIT Press Reader

人們大多憑直覺認為:自由意志生而有之。 從某種意義上説,應該為自身所思所行負責的理念伴隨大多數人成長,畢竟人與動物不同,人類可以決定要作出什麼選擇。我們會反思自己應該做什麼,而其他人——無論是父母還是最高法院法官——都可以公正地要求我們承擔責任。

大多數人談論自由意志時,心中所想正如前文所述。基督徒可能會説,自由意志可以追溯到亞當和夏娃的時代,他們濫用了上帝賦予的自由意志,公然偷吃了分辨善惡樹的果實。而無神論者可能會説,我們只是單純進化出了自由意志、以及其他區別於親緣關係相近的哺乳動物及人類祖先的認知能力。

也有人表示自由意志根本不存在,這種觀點似乎越來越流行。 一項新的元分析研究指出:“認知神經科學和大眾媒體一直稱自由意志是幻覺,他們提出了一個問題,即 如果人們不再信仰自由意志,會發生什麼? ”科隆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奧利弗·根肖(Oliver Genschow)及其同事在PsyArXiv上發佈的預印本論文深入分析了近150項研究 (參與者達26000多名) ,這些研究試圖操縱人們對自由意志的信仰,並以此判斷其道德水準是否會因此受到影響。”

(psyarxiv.com/quwgr/)

人們經歷過,便認為已擁有。

© Gifer

這不是一個空泛的理論或學術問題,根肖説, 對自由意志的看法似乎會影響許多“與社會相關”的行為,比如欺騙。 這種看法也是刑事司法系統的基礎,有助於證明報復性懲罰 (譬如認為罪犯就應該被關押) 而非改造性懲罰 (監禁並改造罪犯,直至其能無害地重返社會) 的合理性。索爾·史密蘭斯基(Saul Smilansky)等哲學家表示, 人們如若不再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其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科學家們試圖以多種方式操縱人們對自由意志的信仰。通過訴諸現實的機械本質來削弱自由意志的合理性就是常見的做法之一。他們吿訴人們,人類的所有行為都由自然法則決定,無論是物理法則、生物法則還是心理規律,總歸有法可依。 怎麼可能有其他解釋呢?就算時光倒流,人們最終還是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 Steemit

或許有人會用概率論來質疑這種決定論的觀點,但細想一番,存在自由意志的合理性也將因此被削弱—— 如果選擇是隨機的,我們又怎能稱之為“自由選擇”呢?

物理學家邁克斯·泰格馬克(Max Tegmark)等人認為,神經元太大了,量子效應在比神經元小得多的尺度上都會被抵消。然而,即使真有隨機事件影響我們的選擇,因量子場的隨機波動而採取這樣或那樣的行為,也不太像是自由意志發揮作用的過程。

根肖及其同事的元分析研究旨在表明,自由意志存在論的支持者及反對者或許太過關注人們的信仰。 不管是否相信自由意志存在,個體行為似乎都不會以任何我們擔憂的形式受到影響。 至少在實驗條件下,即使改變了人們對自由意志的看法,也只會造成短暫而微小的影響。

換句話説,一篇有説服力的、反自由意志的文章 (目前最有效的影響手段) 並不會改變我們對自由意志的核心看法,只會讓我們暫時微微反對自由意志的存在。 (大多數人生來就相信自由意志存在,因此研究中的大部分操縱手段旨在削弱他們的信念,但這些手段或許會成為雙刃劍) 沒有證據表明這種因誘導而產生的信仰變化會影響反社會行為、欺騙行為、循規蹈矩、懲罰意願等道德觀念。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些影響的存在。 所以目前看來,人們是否信仰自由意志並不重要。

《羅拉快跑》(Lola rennt,1998)劇照。© Pinterest

這一結論相當大膽,因為最受歡迎的兩種論點似乎是:“自由意志存在,且是道德的核心”;“自由意志不存在,從道德層面上來説,認識到這個事實很重要。”

哲學家丹尼爾·丹尼特(Daniel Dennett)和格雷格·卡魯索(Gregg Caruso)合著的新書《應得的懲罰:關於自由意志的辯論》( Just Deserts: Debating Free Will )是第一種論點的佐證。 他們爭論的焦點在於自由意志是否會令人們因自身行為得到懲罰或讚揚,而不考慮懲罰或讚揚可能帶來的好處。

舉個極端的例子,假設地球上只剩下十個人,其中一人殺死了其他九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並沒有前瞻性的理由來懲罰這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人,沒有其他人會被謀殺,也沒有人會模仿此人進行謀殺。那麼此人是否仍應該因其所作所為而受到懲罰?

對丹尼特來説,自由意志會讓答案變成“應該”。那個人應該受到懲罰,因為他是憑自由意志作出選擇的。 但問題是,自由意志存在與否取決於個體的道德觀念!假如我是一個功利主義者,我不相信懲罰在道義上是公正的。因為我秉持這樣的道德觀念,我不會相信世上存在自由意志。 但自由意志不應該與個體的行為本質、心理特性及其與宇宙法則的關係相關嗎?功利主義是否正確又有什麼關係呢?

神經科學家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在最近一期《言之有理》(Making Sense)播客中談論過同樣的話題。他説:“ 在哲學和科學領域,關於自由意志的問題之所以一直存在,原因之一在於:人們經歷過,便認為已擁有。

對哈里斯來説,這些人是錯誤的,自由意志並不存在,他們的自身經歷也證明不了什麼。哈里斯在那集播客中稱,如果説他對自由意志的看法有什麼新奇之處的話,那就是 擁有自由意志其實是種幻覺:如果你在做決定時充分關注自己的大腦,就有可能發現你並沒有真的在“決定”任何事情。

你做的選擇只是出現在意識中,“選擇”某個選擇的感覺也只是另一個出現在意識中的想法,完全不受你的控制。

為了證明這一觀點,他讓聽眾想象一部電影,並在想象的過程中仔細分析腦海中發生了什麼。 各種各樣的電影浮現於意識中,但它們真是你作出的選擇嗎? 他詢問聽眾是否在這一刻感受到了自由意志。

“如果沒有的話,那它就不存在於任何地方,”他説道,“你在人生中做出的每一個其他選擇——選擇什麼工作、跟誰結婚、是否生孩子、投票給誰——都可能比這個更受外界約束。大多數選擇顯然更容易受到其他變量的限制。

© Yoair Blog

你可能會説,正如丹尼特所言,哈里斯沒必要將自由意志定義為不存在之物。有種關於自由意志的説法較有幫助,它引入了自控力。但正如哈里斯所説, 這隻會改變主題: 相信自由意志存在的人會認為它比自控力更加深刻。 從某種意義上説,你是自身所思所為的創造者。

這兩位思想家的談話提醒我們,想改變人們對自由意志的信仰很難。所以,基於根肖的元分析研究,即使可以改變某些人的信仰,其道德觀念似乎也不受影響,意識到這點後,我們便會如釋重負。

在《信仰的源頭:進化與人類生存方式》一書中,富恩特斯寫道:“人類信仰的能力、信仰的確切事物及多樣化的信仰體系構成並塑造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人類社會及整個世界。” 如果自由意志存在,可能也不像我們已被引導相信的事物那樣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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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Jim Davies

譯/antusen

校對/Amanda

原文/nautil.us/do-we-have-free-will-maybe-it-doesnt-matter-9692/

本文基於創作共享協議(BY-NC),由antusen在利維坦發佈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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