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田製造需要新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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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網際網路的那些事兒

莆田,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小城。

宗族觀念流淌於每個莆田人的血液,他們相互幫助,維繫信用體系,靠的是村裡的德高望重的長輩。

從做鞋賣藥,再到承包醫院寺廟,宗族式的壯大,毛孔級的產業滲透,莆田人花了40年成為了與潮州幫、溫州幫遙相呼應“宗族資本集團”。

在莆田,女兒出嫁時千萬的嫁妝只不過“基本操作”,家家戶戶起高樓,樓內常年無人,只為了為村子的“排面”,只在過年宴賓客時,各路豪車方才出沒,塞滿莆田的鄉間小路。

莆田系沉浮四十年,“黃綠醫生”“高仿球鞋”永不眠,一些產業緊跟潮流,早已拿捏住“元宇宙”的風口。

莆田高仿鞋產業,和“元宇宙”碰撞出了新的火花。

莆田高仿鞋不官方檢驗它就是“真”,但國際大品牌們從不提供檢測;元宇宙也終有一天會實現,但資本從來不會許諾是哪一天。

莆田的高仿鞋是軟肋還是支柱產業?未來出路在何方呢?

01 高仿鞋的新敘事

元宇宙駕著“熱錢”極速擴張,科技公司在該賽道上爭相佈局,消費品公司也想分一杯羹。

耐克公司18日披露了一個在Roblox影片遊戲平臺上仿照其總部建立的虛擬世界“耐克樂園”(NIKELAND),成為首批進入“元宇宙”的消費品公司之一。

宣傳煞有介事,但其實就是一個3D小遊戲,消費者們用手機或者VR裝置遊玩,在虛擬世界裡買買買,當然買到的也是“虛擬鞋”,QQ空間都比它有想像力。

撐死耐克還會給你買的“虛擬鞋”掛一個NFT,以宣誓消費者所有物在虛擬世界中的唯一主權,但實際上不過都是建模師們捏的同一個3D模型。

無論是元宇宙的“虛擬鞋”還是現實世界的“高仿鞋”,都是品牌溢價之下,下沉消費心理的滿足。

現實世界的耐克,通常生產一雙鞋子的成本可以劃分為四個部分,分別是生產代工廠、品牌商、零售商和增值稅。

其中代工廠的毛利僅僅佔2%,而人工費用更只佔0.4%,如果你花1000塊錢買一雙耐克鞋,代工廠其實只能賺到20塊錢,人工就更少了只有4塊錢。

畢竟代工廠只在整個產業鏈的最下游,乾的也是一些髒活累活,但就是這區區利潤,靠著老哥們的手藝活,引得眾多國際大牌在莆田收攬代工廠,在1990年莆田就能生成大概5000萬雙鞋,總產值6.78億元,佔了全莆田工業總產值的76.7%。

好景不長,1997年的亞洲經濟危機來臨,莆田的代工廠訂單銳減,不僅如此,莆田的原材料和人工成本也在不斷上漲,要知道在2000年左右,越南的最低工資標準才164人民幣/月,而莆田的最低工資標準則為380人民幣/月。

逐利的資本自然是識趣的,紛紛把品牌訂單砸向東南亞地區,留下了莆田的一片狼藉,工廠倒閉、老闆跑路、工人討薪的現象時有發生。

危機與機遇並存,儘管品牌們跑了,但留下來的製鞋技術、圖紙和產業配套也足夠莆田老哥們重開遊戲的了。

於是乎,藉著早期“出走派”莆田人(江湖遊醫)的賺回來的“啟動資金”,靠著“宗族信用體系”,“留守派”製鞋人的手藝得以煥發“第二春”,莆田的高仿鞋工廠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和東北的肥沃黑土地、河南的人均1.23畝耕地不同,只有0.5畝耕人均耕地的莆田老哥總能在有限的資源條件下創造出無限的可能。

02 莆田製造找到新陣地

每個人都有接觸到莆田製造的機會。

一雙莆田鞋從工廠生產出來,到賣給最終端的消費者,也要經過4個以上環節:工廠、放貨人、檔口,以及工作室/代理商,每個環節都有10—30元不等的加價。

在這中間,還會出現檔口A把鞋子批發檔口B,工作室A批發給工作室B的情況,加價進一步升高。

莆田製造最終是怎麼被買家看到呢?短影片和直播就是最好的流量介面。

以直播為例,直播平臺是元宇宙入口的大洋大洲,幸運的是房管監管的主要以主播為主,對彈幕的內容監管力度尚且薄弱,畢竟元宇宙也是要吃算力的。

這就為莆田高仿鞋老哥們提供了可乘之機,他們不僅在主播的房間裡蹭流量,而且靠著主播幫他們規避房管,並且偷偷宣傳莆田高仿鞋。

在虛擬主播直播間裡的觀眾大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使用者,與莆田高仿鞋的核心使用者群重疊。

虛擬主播們在辛苦直播了很長時間後,換回來的不是高粘性觀眾,而是每天變化文案光臨直播間宣傳高仿鞋的莆田鞋販。

奈何平臺監管疏鬆,百般舉報無果後,主播只好採取玉石俱焚的方式,想通過涉嫌軟色情的手段,吸引房間超管來為自己剷除莆田鞋販。

主播最後使盡渾身解數,最終也沒有等到房管來清除莆田高仿鞋老哥。

如此的戲劇效果,不但會在直播間炸場,還會被儲存成錄屏,以投稿的方式讓更多人看見,在後續動輒幾十萬的播放量面前,只能說莆田老哥在元宇宙世界屬實贏麻了。

不僅如此,莆田高仿鞋老哥在短影片的“元宇宙入口”的開掛操作也足夠吸睛。

如果說以前的莆田高仿鞋只停留在貼吧、微博、朋友圈這樣的淺層圖文路線,以通貨、超A、真標、公司級、頂級的細微差別劃分使用者群獲得最大化利潤。

那麼如今元宇宙的檔口下,短影片更為沉浸的使用者體驗。

莆田老哥們運營者抖音快手的賬號,有的用更生動、“真實”的影片全方位對比潮鞋、解析一場手術,有的則青睞於投放路徑更直接、機制更靈活的營銷方式,直接投放資訊流廣告。

對比在“鬼市”裡通宵達旦的肉身拉客,運貨搬貨,風吹雨淋,元宇宙的物理限制的確減少了不少。

可元宇宙也不是法外之地,為了規避監管,莆田人的虛擬獲客也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

抖音上一位名叫“莆田鞋源荔城區”的博主通過釋出劇情類、熱門BGM等影片內容,至今已經收穫了140萬粉絲,這位博主是借主頁連結中的微訊號引流。

而披著莆田吃喝玩樂、莆田買鞋技巧的影片外衣,在影片內嵌入引流連線的也不再少數。

不僅如此,元宇宙還講究全感官的浸入式體驗,莆田高仿鞋老哥更是深諳其中門道,除了短影片的視覺入口,網易雲音樂的聽覺入口自然不能放過。

耐克有底氣在虛擬世界賣高仿鞋,莆田鞋販自然也不在話下,於是乎如今能稍微算的上是元宇宙概念的入口都能看到莆田鞋販們辛勤叫賣的身影。

通過“元宇宙”分銷體系,鞋販們交換各自的資源,最終形成了跨宇宙空間的銷售網,如果今天莆田A老哥把自己短影片平臺的客戶資源,介紹給浸淫在直播平臺的B老哥,算不算是打開了“曲率引流引擎”實現“蟲洞穿越”了呢?

03 莆田製造需要新的註解

元宇宙是在虛擬的環境中模仿“真實”,莆田高仿鞋的模擬程度卻早已替代了正版。

在2020年大火的“AJ concord”曾一度被炒到2988元,而莆田的高仿版則只需要835元。

對比以前只能掙個4%的代工錢,如今835元中36%都能歸莆田人所有,大規模的高仿廠商一個月更是能賺到近百萬。

巨大的利潤差使得他們更有追求高質量模仿的動力,莆田高仿鞋除了便宜,更厲害的是它們從外觀的質量都“真”到讓正品懷疑人生。

溫州質檢院曾經專門檢測過莆田高仿Adidas的ZX700跑鞋,發現其材質和專櫃正品一模一樣,耐磨度和耐摺痕度也相差無幾,只在鞋底軟硬程度上有細微差別,有的“圈內人士”甚至認為,如果你穿的鞋子一年還不開膠,那必然是莆田貨。

莆田的鞋履生產技術經過幾十年磨鍊爐火純青,而產業規模更是達到巔峰。

據央視財經報道,莆田鞋業企業有超過4200家,規模以上鞋企更是達到313家,從業人員達50多萬人,年產值超千億元人民幣,年產量12.6億雙,佔全國產量的9.3%。

據說光是做耐克AJ系列的高仿工廠就有幾千家。每年生產數億雙鞋,年產值2000萬以上的工廠才算“有規模”。

這與“宗族式生產”難以割離,在莆田的高仿鞋工廠,員工只收本地人,生產對話也是“莆仙話”相當於加密通訊,工人還是這批工人,圖紙也是內部流傳,而材料供應商也是自己人。

莆田的高仿鞋遠銷海外,鞋舌還會打上標籤,支援信用卡支付,提供正規發票……興許你從海淘回來的半價AJ,可能就是莆田製造。

但,莆田並不是沒有想過撕掉“高仿”的標籤,有些企業也嘗試拋棄高仿主打自主品牌,但同一條生產線做出來的鞋,掛名牌能賣500元,掛自己的牌只賣150元,還賣不出去。

高仿鞋離開名牌,似乎什麼都不是。

莆田也曾出現過一些本土品牌,如莆田鞋、洛馳、沃特、思威琪等鞋企。

2007年創立的洛馳,主打製作生產包括登山鞋、滑板鞋,2013年全國鋪設了近200家專賣店,產品一度遠銷歐洲和韓國,但由於經營變故以及資金問題,最終陷入停產。

莆田聯合當地一種代工廠推出的共有品牌“莆田鞋”在京東的銷量十分慘淡,甚至一些款式只有幾十銷量,買的好的也是一兩百的平價款,甚至銷量也就幾百,要知道這對比高仿鞋的銷量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但其實在1997年,和莆田同為品牌運動鞋代工廠的晉江,雖距離莆田僅僅只有81公里,但並未受到“造高仿風潮”的影響,早早的就在製鞋產業外流之後,走向了獨立探索自主品牌的道路。

1999年前後,安踏、特步、匹克、361度等一大波品牌先後成立,迎來陣痛之後的輝煌,成長成為了如今我國運動品牌的中堅力量。

然而在莆田,相比於研發真鞋的漫長等待,他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高仿鞋的取巧上,莆田人留給大眾的印象也從“聰明”轉變為“精明”。

如今莆田名聲在外的只有高仿鞋,莆田系的“商業大亨”們多為佛教徒,他們符合當下元宇宙敘事中的內容構建敘事,在莆田東莊,大佬陳德良建起了一座1.2萬平米的寺廟,用以供奉佛塔和媽祖。

不知是想借著媽祖保佑元宇宙的“真實虛擬”,還是莆田高仿鞋產業的“真高仿迷夢”?

​如同晉江與莆田這兩個地區的球鞋發展一般,人類的文明要麼就是走向星際,要麼就是常年沉溺於元宇宙的虛擬世界之中。

無論是人類文明還是製鞋產業,如果在實現外延之路前,就已經實現了高度逼真的元宇宙世界,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畢竟如今的短影片平臺就已經讓人們早早的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更何況更是誘惑的元宇宙呢?

對於莆田來說製鞋產業在抵禦短期的巨大誘惑之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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