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過了 30 歲的人，回頭時都會感慨一句：30 歲是個人生大坎。

30 歲的人，會迎來一道人生的分界線。過去的世界觀逐漸坍塌，新的世界觀還沒來得及建立。

在一片廢墟里，總會手足無措。

總得去做點什麼，讓自己的生命在廢墟里重新長起來。

王菲。

她在 30 歲那年和竇唯離婚。

記者：離婚手續辦的怎麼樣了？

王菲：跟你有什麼關係嗎？誰問的？

記者：可是我們的讀者想知道。

王菲：跟你們的讀者也沒有關係。

記者：可是你是公眾人物...

王菲：我是公眾人物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嗎？

記者啞口無言。

於是，30 歲的王菲又被貼上了「懟記者」的標籤。

那之後所有采訪她的人都戰戰兢兢。

提到她，腦海裡出現的詞是：有個性、做自己、不食人間煙火。

然後的十幾年來，她逐漸被大眾神化。

幾乎沒有人記得，

30 歲和竇唯離婚那年，王菲還錄製了臺灣一檔電臺節目。

主持人問了一個現在聽來特土的問題：

「你的夢想是什麼？」

歷史果然是個迴圈。

很多年後在《中國好聲音》的導師席上，這個老掉牙的問題成為了汪峰老師的經典口頭禪。

選手們也給出了各式各樣的回答：職業生涯巨集大的抱負，幸福美滿的家庭，甚至是環遊世界看遍風景......

但是時間退回到王菲 30 歲那年，那個時候還沒有選秀式的標準回答。

她只是淡淡地說到：「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緊迫感和壓力。」

主持人啞口無言。

這句話聽著天真浪漫，但我卻覺得有些苦楚。

小時候說這句話時，漫不經心。

成年後才漸漸會想：

一個人是有多累，才會有這種祈願。

出來混，遲早是要跌落神壇的

「我會唱歌，這個我知道。」

「對於評委們給我的肯定， 我也給予充分的肯定。」

2003 年的專輯《將愛》，讓王菲再次拿到金曲歌后。

僅此兩句獲獎感言，被吹爆了十幾年。

世紀初，別的歌都在歌頌愛、沉迷情。

而王菲寫的《將愛》，卻把愛情形容成黑暗殘酷的戰爭。

異域風情的樂器穿插其中，讓歌裡那句不斷重複的「將愛進行到底」，像是某種神祕儀式的口號。

氣勢令人驚豔。

在另一首原創《不留》裡，王菲寫的一句：「我把水晶鞋給了你，十二點給了他。」

高曉鬆讚不絕口，反覆稱讚歌詞現在搬出來，都是一段現代詩。

但第二年和李亞鵬結婚後，她卻冷不丁地選擇迴歸生活，淡出娛樂圈，宣佈「無限期休息」。

天后盛名，猶如江湖傳說。

沒想到婚後第 8 年，自信的王菲掛彩了。

2012 年她受邀登上春晚，和陳奕迅合唱《因為愛情》。

氣息不穩，跑調，王菲唱得像漏氣的皮球。

這和兩年前在春晚演唱的《傳奇》，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空靈變成了幽靈。

當時還有網友調侃，王菲可能是因為大姨媽來了，唱的猶如痛經。

無論網友們怎麼吐槽，這首歌還是紅極一時。

然而《因為愛情》裡白頭偕老的愛情，還沒聽夠，

兩年後她就和李亞鵬宣佈離婚了....

離婚後的第 3 年，一雪春晚前恥的機會來了。

王菲宣佈將舉辦演唱會。

壞訊息是：全球僅上海一場。

好訊息是：全程在網上免費直播。

即便如此，

門票還是搶購一空，吸引了半個娛樂圈前來朝聖，最貴的票價被黃牛炒至萬元。

連男友謝霆鋒都沒搶到票，只能在家看網路直播。

歌迷都期待天后的歸來，

可王菲一開口，又掛彩了。

龔琳娜發微博感嘆：「音色丟了、氣息沒了、音準走了。」

抑揚頓挫的三個排比句，激起了歌迷和路人之間的罵戰。

爭議最大的，要屬這首《匆匆那年》。

王菲的唱功再次遭到了許多網友的質疑，這和她早年開口醉的現場大相庭徑。

上次春晚事故，王菲還在微博上自嘲：

但這回，她早已退出微博，一言不發地消失在公眾的討論中。

40 歲後的王菲，的確讓人有些懵逼。

唱歌跑調都有人愛，這讓很多 90 後， 00 後更納悶，這女的到底牛逼在哪兒？

但歌迷的追隨和擁護，依然十分堅定。

過去我總覺得，把一件自己最擅長的事兢兢業業地做好，這是認真專業，也是理所當然。

但有一天，我發現母親穿針引線時，看著針孔，總要眯著眼拿得很遠，試個好幾次才成功穿過去。

那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哪怕是你再崇拜的歌手，也會有唱不好那幾句旋律的一天。

真正牛逼的王菲，在 2003 年以前

其實當年那成掀起罵戰的演唱會，你們的「爸爸」也坐在臺下。

馬雲為了能和女神王菲合唱一曲，沒少花錢。

於是「馬菲組合」合唱的《風清揚》誕生了。

高曉鬆作的曲，別說，旋律還挺好聽。

只是馬雲的土氣，王菲的仙氣，糅合在一起，一言難盡。

王菲輕鬆且完美地完成了一場商務作業，

結果又掀起了一場爭議，認為這是玷汙了音樂的高潔：有這麼缺錢嗎？

但除了這首歌之外，這些年讓更多人「認識」王菲的，

其實也是她的商業獻唱——電影主題曲：

這兩歌都是近年王菲的大熱門，但我想很殘忍的說...

只陷於這幾首商業之作，其實並不算是真正聽過王菲。

王菲為什麼被封神，要去到 2003 年之前。

1993 年，因為《執迷不悔》，她橫掃了當年香港大大小小的獎項，一舉成名。

但第二年，她變了。

當所有香港女歌手還在唱著哀怨情深的時候，

王菲獨樹一幟，親自作詞，玩起了說唱。

當年的香港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王菲拿下最受歡迎女歌星獎

你能看到在一眾充滿「女人味」的女星中，王菲一頭粉色短髮，袖子長出了一大截，像個異類。

這之後的王菲，開始最追求新鮮甚至是另類的音樂元素，

她的歌也不再侷限於痴戀男人的情歌，也不再拘泥於小情小愛。

開始站在旁觀者而不是當局者的角度，思考男女關係。

王菲唱的是一個女性，擺脫對男人的依附，有自己獨立的精神世界。

《浮躁》裡她自由隨性，搖頭晃腦，唱著閒來無事，快樂到只缺煩惱。

《臉》裡她把美聲和通俗唱法混搭，唱著關於一張臉孔的沉淪與遐想。

《感情生活》裡迷幻頹廢，她用戲謔的態度講述一段脆弱的感情、嫌隙的關係。

當時許多人納悶王菲這神神叨叨的，唱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亂七八糟的像鬼叫？

殊不知「新女性」的與眾不同，早就融在她的歌裡，活在她的血液裡了。

在造型上，同期的女歌手淑女、知性。

而她開始嘗試混搭、透視、寸頭、粉發、墨鏡，燙傷妝...

為當世人所不能理解的人，要嘛是瘋子，要麼是天才。

王菲是華語樂壇，最早將時尚和音樂結合的女歌手。

造型的先鋒，是為了跟上音樂的前衛。

兩種藝術，在王菲這兒統一了。

她是歌手，也是天才。

總有人會說，王菲在音樂上的改變，是竇唯成就的。

這句話我不同意，進步很容易，但沒有天賦，是站不到行業金字塔的頂端的。

不過夫妻一場，竇唯的確影響了她。

在兩人的音樂中，總能找到一些似曾相似之處。

王菲在早期的許多采訪中，都談過：大眾也許覺得滿意（音樂），但她還沒有做到讓自己滿意。

我認為這才是，王菲一發不可收拾地，追求多元化音樂的核心原因。

而不是竇唯帶著她跑，

她對音樂是真的有追求。

可大部分飽含她個人追求的歌，還是被歸類為「小眾音樂」。

比如專輯《寓言》，會單曲迴圈它的人少之又少。

《我願意》《天空》《人間》《旋木》......，真正普遍流行，傳唱度甚廣，奠定天后位置的還是因為這些歌曲。

可以征服大眾，也可以追求小眾。

可以稱霸流行市場，也可以唱作特立獨行。

這就是王菲「造神」之路。

這麼多年過去，華語樂壇再沒出現第二個王菲。

可遠可近，可進可退。

但如今她退了，也遠了。

50 歲的王菲，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

當年 24 歲的王菲在歌曲《出路》中，寫下了對婚姻的猜想：

「可算命的說我們的婚姻並不那麼容易，說你到四十歲的時候會有外遇。」

這句歌詞，前半句確實言中了。

但後半句沒說對，竇唯還沒等到 40 歲就先出軌了。

1999 年，兩人年滿 30 ，宣佈離婚。

王菲抱著兩歲的竇靖童，離開了北京，返回香港。

文章開頭回嗆記者的對話，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其實很早她就不習慣明星生活了，不習慣被大眾神化的日子。

1994 年，才爆紅一年多的王菲，就在某個電視採訪中透露：自己不喜歡現在這種狀態，大家總是關注自己音樂以外的東西。

但她不知道的是，天才，註定要走上神壇——無論你是否願意。

王菲如今在媒體前的不屑、冷漠、厭倦有一部分來源於成名後在鏡頭前的「磨鍊」。

一個人的才華和她的任性，永遠是成正比的。

果然，她的音樂追求，停止在了 2003 年。

巔峰時刻一句雲淡風輕的「隱退歌壇」，讓她淡出大眾視野數十年。

16 年過去，無數人談及王菲，都覺得高不可攀。

可是在過去那個神一樣的「王菲」消失的 16 年裡，

我漸漸發覺，她好像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

如果時間退回到王菲 30 歲那年。

她和竇唯剛離婚，去了臺灣參加電臺節目。

還是被問到那個特別土的問題：「你的夢想是什麼？」

王菲依然在淡淡地回答：「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緊迫感和壓力。」

大眾不以為然。

那年是即將奔向 2000 的 1999 ，今年是即將奔向 2020 的 2019 。

除了那個主持人和汪峰，還有越來越多人也在問：

你的夢想是什麼？你的夢想是什麼？你的夢想是什麼？

以至於現在，我聽著都有些煩了。

但當聽到有一個回答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緊迫感和壓力。」的時候，我會一下子從麻木不屑的態度裡幡然清醒。

這個夢想怎麼能算作是夢想呢？

夢想不應該是充滿希望，是需要拼盡一切去換取的嗎？

可仔細一想，

我們這一輩子，不就是在用 60 年充滿緊迫感和壓力的生活，去換最後 20 年沒有緊迫感和壓力的生活嗎？

有時候我會猜測，王菲兩次演唱失誤「跌下神壇」，

是不是她在有意無意地脫離曾經超神的職業生涯？

她是不是在一邊過著自己的生活，一邊把自己和風口浪尖推開？

結婚、離婚、再婚、再離婚、舊情復燃，逃避媒體，和歌迷、大眾失去聯絡......最後慢慢活成了大眾的一員。

王菲曾經是華語樂壇封神的天后，

但今天，她和普通人一樣，要過自己的 50 大壽了。

我找到了那年電臺節目的錄音，發現兩歲的竇靖童在邊上咿呀作語，王菲還補一句話：

那年是即將奔向 2000 的 1999 ，今年是即將奔向 2020 的 2019 。

她的音樂沒有過時，她的神話好像也沒有過時。

但我祝福你，未來能活成一個普通人。

生日快樂，菲神。

哦不，

生日快樂，菲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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