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松果

圖片來自網路

河北，簡稱冀，可是希望在哪裡。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90年代，那裡曾坐落著亞洲最大的製藥廠，位於石家莊的華北製藥廠。後來垮了。下崗的，離婚的，落魄的，瘋癲的，迷失的，從山頂跌落谷底的。

如此生活30年

直到大廈崩塌

一萬匹脫韁的馬

在他腦海中奔跑

如此生活30年

直到大廈崩塌

雲層深處的黑暗啊

淹沒心底的景觀

悲愴的小號，伴隨著有力的鼓擊，腦海中最後一根弦分崩離析。

為什麼我們會喜歡萬青，我見過最妙的一個答案是：因為我們都不快樂。

萬青的詞，或深刻，或淺顯著深刻。

初見“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便覺驚豔，搖滾中的文藝令人措手不及；“河北師大附中，乒乓少年背向我”，這條顯然屬於後者，靜默地望著遠方失了神；“面向渙散的未來，只唱情歌看不到坦克”，模糊與直白的邊界被擦拭得不再分明……

詞作者兼貝斯手姬賡認為，好的歌詞也是詩歌。他的一大愛好就是讀書，喜歡王小波的書，也欣賞谷崎潤一郎和黑塞。書中的積澱以及現實的種種奠定了他寫歌的取向，姬賡寫的所有詞都不是為了迎合大眾。找不到一句充滿娛樂性的、無病呻吟的陳詞，一切只為了真實地表達。

萬青是閒散的，也是隱忍的。工業氣息充斥著每個音符，壓抑似乎成了常態。

他們被烙上“喪”的標籤，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在對現實進行了深刻的剖析後，最終，從絕望中滋生的力量，還是使韌勁與堅硬乍現。

充滿質感的語言，配上沉重卻大氣的編曲，使得歌曲的張力劇增，小號一出，剎那爆發的莫名因子在空中碰撞激盪。

萬青的喪，是從喪裡面找到自我戰勝內心。

這是一群理想主義者的意識流動。

而在臺灣海峽的對岸，近年來，一支獨立樂隊正野蠻生長，江湖傳言，他們是“臺灣萬青”。然而他們都認為彼此不存在較大的相似性。

他們是草東。

對於這兩支樂隊，著名樂評人馬世芳分別做出過評價。

“萬青一出啊，整個獨立搖滾的參考標準都要往上調整，而且遠遠超過臺灣的同輩人。怎麼說，他們帶來的那個震撼，除了歌詞的語言質地，還有樂器編制的啟發。主唱和吉他各有各的厲害，然後居然還有小喇叭。這個小喇叭太重要了，因為它讓整個聲音維度更豐富了。銅管樂器在中國搖滾樂的表現，打從崔健以來，幾乎沒有這麼精彩過。”

而對於草東，他則表示“草東沒有萬青那種複雜晦澀的修辭，也沒有臺灣樂壇習見的拖沓粘膩、囉裡囉嗦的文藝腔。他們的詞，刀刀見血，骨子裡是絕無出路的虛無，難怪成為‘崩世代’青年人樂於傳誦的佳句。在我耳裡，這些句子簡直是‘魯蛇世代’依然幻滅無出路的生命風景。”

雖有江湖傳言，但萬青和草東的的確確是兩支完全不同的樂隊。

不同於萬青的隱晦，草東的詞直白而又粗暴，沒有複雜的修辭，沒有苦思冥想而不解的話語，他們從不繞彎子，始終用最赤裸的語言直戳進胸腔。

殺了它

順便殺了我

拜託妳了

殺了它

順便殺了我

拜託妳了

“殺了它，順便殺了我，拜託你了！”這句一直是引爆現場的經典。

不同於萬青的編曲，草東並未加入銅管樂器，事實上這也並不是草東的亮點。草東擅長的形式是出其不意的人聲高潮，開頭的低聲呢喃，然後在某個時刻發出突如其來的嘶吼。而萬青的人聲則一直是抑制著的平緩，帶來巔峰的是史立的小號與董亞千的吉他的疊加。

也不同於萬青的隱忍，草東的歌曲充滿了憤恨的宣洩與控訴，控訴著不可控訴的的自我與世間百態，宣洩著無法宣洩的憤怒和內心暗流。

攻擊性與無力感的矛盾組合，使草東的演唱充斥著狂野與虛幻，勢如破竹般掀起現場的狂潮，達到靈魂與肉體的分離，瞬間吞噬了一切，包括這個世界。縹緲之後的匪夷所思，似遊離，卻又的確是真實存在過的。

草東的喪，是無論你說不說我喪我都要喪到底。當一群青年的孤喪相遇，便成就了草東。

如果硬要討論他們的相同點，那大概就是這兩支樂隊都是有相同情緒的，然後通過搖滾的方式，給聽者編織了一場癲狂的自我夢境。

“我們義無反顧的試著後悔，我們聲嘶力竭的假裝吶喊， 我們萬分惋惜的浪費著，用盡一切換來的紙張……”

不事勞作

一無所獲

厭惡爭執

不善言說

終於淪為

沉默的幫凶

“不事勞作，一無所獲，厭惡爭執，不善言說，終於淪為，沉默的幫凶。”

在這麼一個習慣了緘口不談現實幽暗禁忌的年代，有這麼一群年輕人在苦苦尋找容身之處，無奈卻又憤慨，無數個理想的焦灼聚集在血脈賁張的嘶吼著的字裡行間。

建築於荒蠻具象的表達，構築起生活鋼筋鐵骨的幻象。我們掙扎，咆哮，怒吼，也試圖平靜，發呆，逃離。後來發現，生活始終都在。

可是，生活始終都在。

兩個“萬青”

你更愛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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